一月二十九日,晴。

在經歷上週不尋常的寒冬後,連續三天暖陽,大家脫下了厚重冬衣,穿著薄外套出門工作。

早上十一點,同事告訴我 Eilat 發生了自殺炸彈案,但她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。

Eilat? 有沒有搞錯?我心中咕嚕著。這個城市是以色列最南的城市,靠紅海,與約旦及埃及都是和平邊界,而且沒跟西岸或加蕯相接,那裡來的自殺炸彈客?

忙中偷閒打電話給我老公問狀況,正在開會的他聲音平凡無奇的說:「不管是怎麼樣,反正妳要去上課時,都已經恢復正常了。」

對呢,今天是星期一,我要去 Eilat 上語言課,從晚上六點到九點。

中午碰到另一個同事,她打電話給正在當兵的兒子,大概問到的狀況是:那個自殺炸彈客炸了城市邊緣的一家小麵包店,連他在內,死了四個人。

「我不知那家麵包店在那裡呢,而且 Eilat 那麼多觀光點,炸小麵包店做什麼?」那個已經在這裡住了二十年的同事媽媽這樣跟我說。

下午在 MSN 上碰到台灣朋友,提起了這件事,CNN 及 BBC 都以頭條新聞的方式報導,Eilat 的警察說他們猜測還有其他自殺炸彈客在城市裡游移。

「那妳晚上還要去上課?」台灣朋友很吃驚的問著。

「咧…沒什麼道理不去」我想了一下,回答他說。

住以色列要擔的風險之一,就是自殺炸彈。因為不是這個國家的第一起,不是第二起,也不是第十起自殺炸彈案,以色列人早已養成了坦然以對的態度。逛街的話,可以暫緩,但沒有理由為了這件事不上班不上課。

下午出門前,我特別檢查了皮包,確定是自己有帶身份證。這個時間點,只怕對外人的疑慮會增加、安檢也會更嚴格,帶好身份證,萬一被警察或軍人攔下來時,可以節省雙方的時間。

我住的社區離 Eilat 為四十分鐘的車程,晚上地方政府的公車班次很少,兩小時才一班。下午五點上車,發現以往總是載滿人的公車,只有小貓兩三隻。公車在進城前的檢查站(checkpoint)停了下來,荷槍實彈的邊界警察上了公車一一查看~這也是有史第一次。一般而言,邊界警察是不上地方政府公車的;而就算是從其他城市南下的巴士,警察也不會手扣在板機上上車檢查。

嗯,我開始嗅到風聲鶴立的氣息。


在公車總站下車,週一的街頭夜市以及一旁的百貨公司還是正常營業。唯一不同的是,商店門口除了安檢人員之外,到處都是拿槍的軍人,看來在附近駐營的軍隊都被調來 Eilat 支援。

到了班上,不出我意料之外,沒有任何同學缺席。老師一進教室,同學就忙著問情況。老師二話不說,要大家拿出白紙,依慣例上課前先考聽寫。

考完聽寫,老師才露出笑容,開始跟我們解釋她聽到的消息。

自殺炸彈客是加蕯人。雖然巴勒斯坦軍事組織說他是從約旦入境以色列,但依這裡軍方的判斷,他是從加蕯到埃及,從埃及入境以色列的。(埃及在星期六抓到了一個企圖入境以色列的自殺炸彈客)

一個 Eilat 的市民上電視及廣播說,那位仁兄在埃及與以色列的邊界搭便車,坐上了他的車。那位市民試著跟他聊天,發現他不會講希伯來文、大熱天穿著大外套,一直說要去市中心,聊著聊著不禁就起疑了。所以那位市民編了個理由說他不能進城,在城市邊緣的一個加油站附近放那位仁兄下車,告訴他怎麼走會到市中心。市民的如意算盤是,走到市中心大概要十五分鐘左右,足夠讓警察攔下他。那位仁兄一下車,市民就打電話給警察,說他可能載到了一個自殺炸彈客。

不過,來不及了。

那位仁兄並沒有企圖走到市中心,他走進了最近的一家巷口麵包店(很像是你家巷口早餐店那種地方),拉爆了自己,順便炸死了三個人。

我在想,不知那三位死者的親友會不會責備那位載了自殺炸彈客的市民呢?不過,那位市民也夠機靈了的。如果他笨笨的載他到市中心,只怕死傷人數會增加個好幾倍。

晚上回家時,跟一位同住郊區的同事在陰暗的公車站等車。他一直緊張的東張西望,沒有開口的害怕是:如果連三個人都願意炸,公車站裡有兩個人,可能也會成為自殺炸彈者的目標?

一上公車,平常常會用破破英文跟我哈啦的公車司機,反常的用希伯來文跟我聊天。隔了幾站,上來了個帶著大包包的阿拉伯人~~不騙你,我一看到他,全身的毛都自動排排站好,心臟的跳聲都要把我的耳膜震破~~。

只見司機不痛不癢的又用希伯來文跟那位阿拉伯仁兄聊起天,當我聽到那位阿拉伯仁兄用著十分流利的希伯來文回答司機時,全身的毛髮才又歸位。

呼~

看著公車開出城市,進入一望無際的沙漠,我不禁拿起行動電話,撥給我老公:

「親愛的,我一切安好,在公車上,要回家了,我愛你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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