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媽的家

晚上跟老公提到醫院打電話來要我星期二去做產後檢查。

老公拿起手機查了一下他的行事曆「可是，那天我要去北部出差」他有些沮喪說道。「嗯，沒關係啦，我自己去就好。」我答道「可是，醫生…」他還沒說完我就打斷他的話「沒關係啦，總要給他機會練英文，給我機會練希伯來文啊」我知道他在擔心我跟我的俄羅斯醫生會溝通不良。

「那，我是不是找我媽來做 babysitter？」 他又想了一下問道「喔…這個嘛…」這下換我遲疑了。

別誤會。在我的眼裡，我婆婆是個有著「中國傳統美德」的婦女（註一），對於丈夫、孩子，向來是只問付出，不問收獲。也就是因為她實在太好了，現在年紀又大、又還沒有完全退休，所以我很不願意有事沒事的麻煩她、累到她。

不過，這次去的醫院在我住的社區附近，來回加看診可能只需要一個鐘頭的時間，再加上實在不方便帶著 Noya 跑醫院，我再三思索，想不出更好的方式，還是勉強的點了頭。

去醫院的當天，婆婆遲到了一下下。擔心趕不上門診的我，只交待了孩子什麼時候睡著的、大概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就出門了。我心裡想著：奶粉及奶瓶就在廚房的流理檯上，明顯可見，尿布及衣服在小孩房間 changing table 的抽屜裡，我婆婆又一天到晚在做老溫哥嫂的 Babysitter ，我應該不用交待太多～而且說太多，好像是變得我不信任我婆婆一樣，不是嗎？再說，我只離開一個小時。

一個鐘頭後我回到家，情況卻出乎我意外之外。

婆婆抱著Noya孩站在電視前看電視，有些無奈。Noya眼睛閉著、眼角掛著淚水，含著奶嘴的小口，還在用力的吸著，看起來就是很累很餓的樣子。「妳前腳一跨出去，她就開始哭了」我婆婆小心奕奕的說「我不知道能不能給她配方奶喝，因為也許妳想先餵母奶」她接著說「另外，她看起來很熱，我不知道能不能給她點水喝，所以我把她的褲子脫下來一陣子」說完，她用著小媳婦式的擔心眼神望著我。

我聽完後，楞了楞，心中浮起了難以形容的荒謬及錯置感，彷彿覺得自己是個趾高氣昂惡婆婆，而她是新婚嫁入豪門處處得機警小心的媳婦；還是我是帶著金銀嫁入寒門的惡媳婦，喜歡欺負善良的老婦人「您…您要做什麼都沒有問題…您做了這麼多年的母親，比我有經驗多了…」我有些錯愕而結巴的回答著。

狀況有些尷尬而讓我不知所措。我深呼吸了一下，從她手上接過小孩，換了尿布，一邊餵奶，一邊開始跟婆婆話家常。小孩回到我手上後，她看來鬆了口氣，但還是用著憂慮的眼光望著我。後來老溫回來，加入我們的談話，突然婆婆用著希伯來文跟老溫說：「你們家有些熱，所以我把Noya的褲子脫下來一陣子，但我害怕 Winnie 會不高興，所以又幫她穿了回去」

聽完母親的話，只見老溫開始哈哈大笑，轉過頭來跟我說「我老媽說她把 Noya的褲子脫下來散熱，但她『害怕』妳會不高興」他用了一次希伯來文、一次英文，強調「害怕」那兩個字。他愈說愈高興，最後，像是聽到了世紀大笑話般的狂笑不止。

哇，這次，我是完全的目瞪口呆。看著大笑的老公，一旁的婆婆，心裡不禁嘀咕著，搞什麼啊？這下子我不真的成為愛欺負婆婆的惡媳婦了？

註一：我嫁來以色列，才發現「猶太媽媽」照顧小孩的方式跟中國婦女對孩子的萬般呵護極像。他們有個專有名詞，稱這樣的母親為「意第緒媽媽」。之前有個廣告，男孩帶女朋友回家，媽媽突然來敲男孩的門，男孩開門跟媽媽抱怨，媽媽默默的聽完，無奈又愛憐的遞了個保險套給男孩～這就是「意第緒媽媽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