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媽的家

星期五晚上，照例家族聚會。

Puppy 雅照例穿得美美的，帶著慣有的「好笑神」（請用台語發音），迷倒家族眾生。伯母抱著她，伯母的三個小孩（十三歲、十歲、二歲）圍著她，每個人都像中邪了似的、不停地發出「咕咕、咕咕」的嬰兒叫聲，以博取Puppy 雅的微笑，或是咯咯的笑聲。

做媽的我，難得在忙了一週之後，有機會放鬆心情，可以跟公公談談一週國家大事（自從做媽之後，向來是每週去那裡聽他「簡報」）、跟婆婆及朋友談談八卦。

酒飽飯足，八卦完畢，跟婆婆借個廁所「解放」一下，臨行前看了一下Puppy 雅，嗯，雖然睡覺時間到了，她看來精神超好，玩得正高興。

進了洗手間，剛坐下來開始「辦事」，突然聽到從客廳傳來的Puppy 雅笑聲開始走樣。從小聲的咯咯，提高成一般人在公共場所講話時音量的「啊～哥」、「啊～咕」，然後音頻持續昇高，開始發出蓋過所有人的「啊啊啊～依依依～啊啊啊」。我可以感覺到，全客廳的人都停下來聽她的演講。

「這個孩子好愛說話喔，真活潑」Puppy 雅的伯母還在那裡高興的說

「糟糕！」，我心裡暗叫，也顧不得事還沒有辦完，趕快起身沖水、洗手。

而就在這個幾秒中，Puppy 雅的演講愈來愈為高亢，開始發出粉絲看到偶像的尖叫聲，然後再向上盤昇，最後以莫札特「魔笛」中的「夜之后詠嘆曲」做收。

我連忙奔出洗手間，從我的妯娌手上接過Puppy 雅，快速的把她放到嬰兒車，一手用奶嘴塞住她的嘴，一邊晃著嬰兒車，一邊跟被嚇得臉發青的家人說：「不好意思，她想睡了。」

被我塞入奶嘴的Puppy 雅，一開始還想再說話，從奶嘴背後發出「那個、那個」的聲音，沒幾秒，眼睛開始亂轉，然後就沈沈睡去。

看著Puppy 雅沈沈睡去，客廳凝滯的空氣又開始活動了起來。

「她的肺活量還真大、聲音還真高，以後可以去唱歌劇」我公公開玩笑的說。


「真的不好意思！」我再次道歉。

發出可怖的尖叫聲，是Puppy 雅去上學後學會的新把戲之一。

第一次在家裡聽到這樣的尖叫，我嚇得目瞪口呆，跟她「噓」了半天，只見她愈叫愈起勁，才回神想到要用奶嘴塞住她的嘴。之後，只要她睡醒／肚子餓／累了／無聊／太累睡不著，哼叫聲很快的就會轉為尖叫；甚至是跟她玩耍時，她可愛的 baby talk 及清朗的笑聲，也會突然變調成為尖叫。家裡突然出現尖叫怪獸，讓我實在是不堪其擾，特別是，這樣的尖叫出現在半夜的夢睡中時，格外嚇人。

一直想著要有個「台灣安靜優雅女兒」而非「以色列野孩子」的雅爸老溫的沮喪就更不用說了。雖然從Puppy 雅出生的第二天，我們就瞭解她有狂叫的功力，但這三個月以來，我們以為已經養出了一個安靜／快樂／溫和的嬰兒，怎麼上學不到五天，就破功了？

一次出門跟鄰居談起，鄰居不當一回事的說：「這樣很好啊，她叫得夠大聲，褓姆才不會忽略她，而且可以練習肺活量。」

啊，這是什麼的什麼。

我忍不住找上了「托嬰中心」的園長，問個究竟。

園長慢條斯理的說：「親愛的，妳是不是都跟妳的寶貝同室相處？是不是每次她小聲的叫個『啊』，妳就跑去看她？」

我點點頭。啊？是啊，我的電腦在Puppy 雅的房間裡，白天除了吃飯、上廁所，我幾乎就在她房間裡活動。她睡醒哼二聲、玩得不耐煩叫一聲，我就可以轉頭抱起她來。

「妳在這裡工作過，知道我們這分戶內及戶外，雖然褓姆與嬰兒的比是一比二，但因為每個嬰兒睡覺的時間不同，偶爾會有嬰兒單獨被留在一個房間裡，褓姆則在另一個房間做事。嬰兒醒了，不發出聲音，沒有人會知道。」她持續的慢條斯理的說。「再說，嬰兒會哭、會叫是好事，代表他們能夠表達自己的需要及不滿足（餓／累／煩／不高興），是很重要的學習過程。」

嗯，我知道以色列很鼓勵孩子表達自己的意見，這個理由我接受，但，也不用尖叫吧？

「喔，這個喔，那是因為妳的寶貝剛剛知道自己可以發這麼高的聲音，正覺得新鮮有趣，也還不會控制，過一陣子就好了」她還是熱情又溫和的解釋。

一陣子？一陣子的意思，可能是幾天，也可能是幾個月。看來「魔笛」的「夜之后詠嘆曲」可能還要在我家撥放一陣子。

「至少，你知道你的女兒不笨，不會委屈自己」我只好這樣安慰老溫。

以上，是Puppy 雅成為尖叫怪獸的過程。